她和她的貓(下)

冬天的白晝來的比較晚，她出門的時候往往天空還是一片漆黑。刺骨的寒風在窗外呼嘯而過，厚重的低靄壟罩在建築物上空隆隆作響，我靈敏的耳朵仍然能夠明確的辨識出她離去的每一步腳步聲。我跳上窗檯目送著她走出樓下大門，吐出的鼻息，在窗玻璃上凝成一片白茫茫的霧氣。從窗口望出去，行道樹上的葉子隨風片片飄落。清冷的冬天緩緩的滲入我的體內。
那天無聲的啜泣似乎仍舊包圍著我們的生活，在心裡迴盪的長長的嘆息充斥在這房間中的每個角落。到了夜深了才拖著疲累的身體回來的她，輕撫著我的頭，喃喃的對我說話的時間也變長了。
電話始終不曾再響起過。

樹梢吐出嫩綠色的枝枒，空氣中滿滿的盡是雨中這個城市的味道，記憶中和她初次相遇的味道。
陽光如金粉灑落的雨後，她把我放在一個柔軟的手提包中帶著我出門。走了一段不算遠的路程，我們在一道長長的河堤上停了下來。
彷彿被世人所遺忘的畸零地一般，河堤兩旁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。
她把雙手圍成筒狀放在嘴邊，朝著河堤外面的方向大聲呼喊著我聽不懂的一些什麼。她的聲音在出口的瞬間就被風吹散，如錯落的音符被帶到不知名的遠方，聲音中的激越的情感在一次一次的呼喊中沉靜，直到瘖啞的聲音中再沒有絲毫情緒起伏。
好像終於打定了主意，她抿著嘴，取下右手指間的一個小圓環，朝河面奮力一擲。銀色的小圓環飛騰翻轉，在陽光照耀下畫出一道弧型光芒，如流星般隕落。水面上只濺起一個小小的短暫的漣漪。
她低下身轉過頭來看著我，臉上兩道淚痕未乾，可是眼底微微含著笑意。水面波光粼粼，無雲的天空藍得扎眼生疼，我瞇著眼想，之前困擾著她的一些什麼大概都已經煙消霧散了。
離河堤不遠處的我們居住的城市看起來褪色泛白，像是另一個世界。

改寫自[彼女と彼女の猫 Their Standing Points] 新海誠 (1999)